『無增加別人負擔』
哥林多後書12:13-18;使徒行傳20:34-35
陳柏壽 牧師
十六世紀大航海時代,有真濟西洋冒險家,坐篷船出海,向著矇矇眇眇的大海出發。『穭濱遜飄流記』就是teh描寫一個水手,經過大風大湧破船了後,飄流去一個無人島,佇hia一個人自立求生,經過十九年後去hō͘人救轉去伊英國的故鄉的故事。
這個故事是teh描寫這個老水手的冒險、勇敢及韌命。但是這個故事的續輯,是teh描寫這個老人另外一旁真深的心懷。
離開十九冬的老水手的馬車轉來到故鄉的舊路,心內閣歡喜、閣緊張。已經十九冬啦,舊厝m̄知變作按怎,m̄知有去hō͘八八水災的土石流淹過?In某m̄知猶會記得伊無?人m̄知猶有teh懷念伊?
『海島七號』的電影內底彼位原住民青年,拄著人toh對落袋仔內提出伊古早女朋友的相片,講:『這位就是我的魯凱公主,很漂亮hoh ! 你如果遇著伊,tio̍h給伊講,我還很愛他!』
老水手的心情嘛是按呢,無論離開外久,無論離開外遠,心心念念嘛是伊的老厝及伊的某。馬車愈近,心跳愈緊。
日頭已經落山,遠遠toh看著舊厝的窗仔門有一pha燭仔火的光,有人佇厝。伊拈腳拈手,對外口偷chhip入去窗仔門。
伊看著in某已經改嫁,生四個子,一家六口圍佇桌邊teh食飯 — 一個真溫暖、真幸福的一幅圖。一個真súi的家庭。
老水手靜靜回到伊的馬車,馬索giú越方向,再出發。
雪愈落愈大,天愈來愈烏,頭前的路愈看愈bē明。但是離開故鄉久久的老水手知影:伊若轉來佇這個新的家庭的中間,就是增加這個家庭的人生的負擔。Tiām-tiām–a離開就好。
十九年的希望、十九年的期待、十九年的紀念、十九年的祈禱。海湧hiah呢大,路途hiah呢遠,十九年背的十字架,真正是一言難盡。
看hō͘破、放伊去,親像轉來故鄉的老水手按呢,就是真正的福音的道理。福音的道理就是佇人生的最後的最後,嘛是先去想著別人。人生無必要去增加別人的負擔。
保羅講:人生只有三項物件,hō͘人活落去,這世間只有剩三項物件。這三項物件叫做:『信』、『望』及『愛』。其中最大的一項是『愛』。保羅佇哥林多前書十三章,hō͘人稱作『愛的讚歌』的內面,嘛寫講:甚物是『愛』?『愛』就是、『凡事包容』、『凡事相信』、『凡事向望』、『凡事忍耐』。
意思是講:佇『愛』的內面包含著『信』及『望』。
會增加別人的負擔的『愛』豈是真正的愛?老水手十九年來,心內『相信』,心內有『向望』,心內有『愛』。
但是伊的靜靜離開、伊的不存在,是表現一種閣卡深、閣卡真實的愛。這種的愛,就是永遠無欲增加別人的負擔的愛。
這世間無人知影伊bat閣轉來探這間舊厝。
咱每日的人生本來就是give and take的循環。基督教的福音是講:To give比to take閣卡有福氣。用主耶穌的話是講:『施比受卡有福』。
你若繼續give,到尾啊會攏give了了,無物件thang閣give啦,所以叫做『give up』。Give up就是看hō͘破、放伊去的意思。實在講起來,真正的愛,在佇give up,在佇看hō͘破、放伊去。無條件放伊去啦!
結婚前,男朋友kā女朋友講:『我無條件,完全愛你!』結婚了,全全是條件。
第二次世界大戰,日本兵佇中國大陸及蔣介石的兵戰,無一擺輸,但是最後受著美國投的二粒原子彈了後,日本的昭和天皇佇radio放送講:『日本無條件投降』。『無條件』的意思是講,日本無第二句話啦,一切攏去啦,欲煎欲煮由在你啦!
今年的父親節阮細漢查某kiáⁿ寫hō͘我的card,寫講:多謝爸爸hō͘我『無條件的愛』。
我想主耶穌講的To give的含意嘛有『無條件的愛』以及『無條件投降』的意思。
世間大部份人,一世人日日三思的就是take,一直想欲theh、theh、theh,永遠bē滿足。台灣話的『theh』及美國話的『take』欲仝欲仝,所以有人認為英語是對台灣話出來的。
但是咱台灣話有講:食人一斤,嘛tio̍h還人十六兩。食人半斤,嘛tio̍h還人幾兩?日本人若受著別人送的禮,明旦再toh想孔想縫欲送甚物去還人,叫做『回禮』(o-kaeshi)。今仔日無給人還,明旦再toh bōe記得,繼續受別人的禮,欠人的恩情愈濟。欠人的恩無還,就是罪過。
咱台灣人卡少用信用卡去借錢。真濟美國人用信用卡借錢,先買先好、先用先好,結果欠歸形軀債,tio̍h去走路。我一生干單有一擺為著欲省稅,提厝去抵押貸款。對貸款彼日開始,心情toh真bái,心肝頭逐日toh是想著欠人錢的代誌,重iⁿ–iⁿ。最後緊緊還hō͘清,卡規氣。
咱一世人嘛會使講攏是teh欠人的債,一世人攏是teh還債teh過日。佛家講前世相欠債,今世來作夫妻;前世相欠債,今世chiah來作咱的kiáⁿ;前世相欠債,今世chiah來作咱的朋友。
基督教卡少講『前世』,但是卡濟是teh講『今世』。基督教是講咱『今世』攏欠別人的債、欠上帝的債。你物件hō͘人,m̄是因為你卡gâu、卡慈悲、卡gâu作善事、卡有力、肩胛頭卡粗、手骨卡勇、卡大尾。是因為你欠人的債。
是因為你teh hō͘人的時,是teh還人的債、還上帝的債。一生攏teh還這個債。Teh還這個債的時,不但是表現你的愛心,嘛是teh減輕家己的負擔、減輕別人的負擔、減輕上帝的負擔。
逐禮拜咱來教會,攏teh暗唸主耶穌教咱的祈禱文。咱攏唸講:『主啊,赦免阮的辜負,親像阮嘛有赦免辜負阮的人』。『辜負』原來的意思就是『債』。咱欠上帝的債,嘛欠別人的債。欠別人的債另外一旁的意思,嘛是講咱m̄-thang增加別人的負擔的意思,減少欠人的債- – 咱清清氣氣來世間,清清氣氣轉–去。
老鳥仔欲搬厝,一定會將老巢,整理到清氣溜溜。你豈bãt看鳥仔的老鳥巢lah-sap-lī-lo無?咱欲轉去的時嘛tio̍h 按呢清氣溜溜。
森林內的萬獸之王的彼隻老獅王,平時吼一聲,全森林的動物,雞仔、鳥仔、兔仔、羊仔攏驚到phí-phí-chhoah,走到裂褲腳。但是老獅仔有一日發現伊已經年老的時,伊會家己一個人,放sak伊的歸群,揀另外彼條路,去到森林的無人去的所在,過伊最後的人生,無增加別人的負擔。
甚物時陣去khiā台仔頂、甚物時陣落台;甚物時陣來排擔仔,甚物時陣咱來收擔;甚物時陣咱tio̍h chhoā某kiáⁿ向前行,行佇生活的第一線頭前工作,認真拍拼、趁食飼家;甚物時陣咱tio̍h認份,家己一個過家己的日子,一直到講『Sa-yo- na- ra!』的彼日?這m̄是干單彼隻獅王的智慧,嘛是咱作一個基督徒的智慧。
保羅這位偉大的老師一生作人最大的一個原則就是咱今仔日的經節。伊講,伊一世人toh是『無欲欠人的債』。伊講恁每人無論作人的父母,作人的老師,作人的朋友,甚至作人的牧師,攏m̄-thang欠人的債。伊講:你看我這二雙手,佇外口做工,pêⁿ布帆,飼我家己這個腹肚,我無欠恁中間任何人一銑一分錢,這項代誌恁大家攏知影。我按呢做,是欲hō͘恁作模樣。作人的牧師本來就是應該按呢。
伊閣講:我來這世間是作一個戇人,我除了認真做工以外,toh是m̄敢增加恁的麻煩。我一世人絕對無拖累著恁。我taⁿ第三擺欲閣去恁hia,嘛無欲the̍h恁一銑錢。但是恁看我作戇人。我愈無給恁the̍h錢,恁看我愈憨。Che是世間第一位牧師、第一偉大的牧師苦勸咱的話。
1787年法國發生大革命,彼陣的口號叫做:『平等、自由、博愛』。這三句實在是符合tú-chiah保羅先生的教示:『信、望、愛』。
咱一世人teh追求『信』,相信甚物?就是相信有一日,世間會『人人平等』。今仔日想起來,世間有平等無?資本主義國家本來就是無平等。另外彼邊呢?1848年馬克思發表共產主義宣言,1991年經過84年的實驗,蘇聯倒台。今仔日剩中國、古巴、越南、北韓。中國社會佇地球頂,是世間第一無平等的所在,所有共產主義國家培養出來的攏是『紅色貴族』,佇中國散赤人及好額人的精差非常大。來美國用現金買厝的,大部份攏是共產黨的幹部。
有人講35歲以前你若m̄是社會主義者,你是無心肝;35歲以後你若猶是社會主義者,你是無頭殼。
這世間無平等是因為人性本性的惡質及自私:一切攏是為家己,一切攏bē信用別人。年紀愈大愈愛錢,年紀愈大愈bē信用別人,世間愈無人thang信靠,生活愈無幸福。
佳哉上帝猶有留hō͘咱世間人最後一個平等,叫做『死』的平等。彼日若到,人人平等。
第二項保羅講世間剩的是『望』,望甚物?是望得著解脫、得著『自由』。人間真正有自由無?有人出世就目睭無看、耳仔無聽、破相半遂(piàn-süi),身軀無自由。有人出世就無父無母。平平是人,有人生來tō真無自由。
西伯利亞的丹頂鶴大部份攏是飛去日本北海道過冬。舊年有一隻丹頂鶴,72年以來第一隻,飛來到北部的新竹,佇空軍機場tú-beh歇落來。但是隨時一個老兵仔的士官長giâ槍toh kā伊拍落來。佳哉干單拍著翅果(si̍t-kó),無死,但是已經bē飛啦。
頂個月去Canada坐佇車頂有一位台灣野鳥協會的朋友,伊招大家緊出錢kā這隻孤鳥醫傷。經過幾個月,本來想欲就地放生,但是驚伊飛bē遠,嘛驚伊閣去hông拍落來。最後大家決定出錢hō͘伊坐飛機轉去北海道伊的故鄉。
台灣豈m̄是丹頂鶴會tàng自由來往的in的土地?無,人類是伊的敵人。Salmon (三文魚)豈m̄是會tàng自由轉來Seattle in古早的故鄉?無,有真濟水壩檔咧。咱豈m̄是會tàng來去美國、加拿大,自由自在?無,tio̍h簽證。世間無影有彼款的自由。
基督教是teh強調自由的宗教,但是濟濟人利用基督教的名來限制人的自由、控制人的自由,將自由釘死佇hia。In講Iraq的女性包頭殼佇街仔路行路,是teh欺負女性。為著解放女性,in就派兵去拍人。無想到人in Iraqi的女性包頭毛佇街仔路行,是代表in的美麗、in的驕傲及in的滿足。美國人所想的自由及in所想的自由無同款。
近年日本因為交通事故過身的人,一年有一萬幾個,但是看人生絕望家己去自殺的,一年有三萬外個。
自由是掛佇天邊的大餅,雖然是咱共同的夢,但是世間濟濟無自由:身體的健康無自由、經濟的困難無自由、愛情去hō͘人棄拺的無自由。自由是看會著摸bē著的夢。世間無真正的自由。
佳哉上帝留hō͘世間人有一個最後機會來得著自由,就是等到咱人生的終點ê時。『死』就是人生最後的解放。死以前,無自由。
除了頂面所講的無可能的平等,無可能的理性的平等,及無可能的自由,無可能的自由的夢,這世間猶有剩甚物thang好期待呢?
世間除了無平等、無自由,除了無奈的信心及無奈的希望,除了無法度解放的無平等及無自由以外,猶有剩甚物物件hō͘人猶會tàng活落去?
使徒保羅講:咱佇這世間猶有剩一項、最後的一項、最大的一項,『愛』。因為人猶會tàng發現上帝是愛,人及人的中間猶閣會tàng互相追求愛,互相接收愛,hō͘這世間猶閣值得活落去。
Peter kap Linda去西伯利亞的Baikal湖(世界上深的湖)thit-thô,人thài羊仔hō͘ in食。羊仔牽來,叫伊khiā leh,刀對頷頸(ām-kún) kā伊liô落去,chiah用手伸入去伊的心臟,給心臟tēⁿ hō͘停。戇羊仔倒落去,tiām-tiām無講話。
咱的上帝就是『愛』、犧牲的愛,親像一隻羊仔,去hō͘人按呢牽去山頂。上帝的愛是無講話、無出聲的give up。基督教teh講人生、teh講上帝,通常攏是按呢:去hō͘人欺負、侮辱、烏告、背叛、出賣,一直到死,tiām-tiām無出聲。上帝用無出聲來表現伊的最深沈的愛。
我作牧師去老人院探訪老人已經bē數擺啦。我一下入門,看伊一個人坐佇輪椅,oa̍h佇窗仔門邊看外口,m̄知teh看甚物,m̄知伊leh想甚物。
一世人儉腸ne̍h肚、食頭路、顧家、有時失業去尋頭路、hō͘人踢去門外,有時hō͘人巫告、暗傷。人生hiah呢濟的計畫、hiah呢濟的理想及眠夢。
漸漸事業已經成形,有婚姻、家庭、囝仔、孫仔。一世人攏為著顧某kiáⁿ,好食物攏留hō͘ in食,好物攏干單提轉來hō͘ in用。Chím-má想起來嘛感覺我是一位真自私的人。魔鬼嘛是顧in家己的人。
Chím-má破病年老,gín-á kā我送來chia。過去以來一切的一切,真súi的夢,所有的財產、名聲、地位。流汗及目屎累積起來的基礎,chím-má親像土角厝的四面壁去hō͘大水淹著,一塊一塊pi̍t開、一塊一塊beh pang落來啦。
老人m̄甘我去給訪問。若是去,伊toh一直講:『牧師,你真無閒,kâ看一下就好,你緊轉去做你的代誌!』
我攏講:『我真有閑啦,呣免煩惱啦!』
我用手kā伊牽leh,為伊祈禱:天父上帝啊,請你用憐憫的手,保護照顧伊。願你的慈悲及疼痛,顯明你的疼佇伊的身上,hō͘伊佇肉體的艱苦中,得著解放。
牧師這種頭路,就是佇人生的不歸路中,永遠ti hia給人講這句共款的安慰的話。
祈禱了後,逐擺我攏看著老人的目箍紅紅。目睭尾留一滴目屎ti hia。
老人干單一直tòm頭。我只有tiām-tiām坐佇伊的身邊。
親像我入來伊的房間的時共款,四面攏tiām-tiām無聲。老人院亦好,老人的厝亦好,攏真安靜。
我給伊講,我會閣來看你。給伊講,外口日頭真光,花園仔的花嘛開到真súi,你tio̍h出去行行leh。我知老人已經行bē tín-tāng。
有一日你及我會共款,醒起來soah爬bē起來,soah bē行路,親像老人按呢。
我離開老人tòa的所在,外口的風真涼,hō͘我頭殼小可醒起來,知影頭前猶有真濟代誌愛做。
越頭看著老人tòa的彼間窗仔門,知影伊已經給輪椅靠來靠佇窗仔門邊,手猶一直kā我iat,目睭kā我金金看。
忽然間一陣茫茫仔雨吹來,遠遠有看著七彩的虹掛佇山頭。
我想著tòa佇美國的老人,實在偉大。Chiah-ê老人看著若準是去hō͘外口的世界放栜去。M̄是,in知影這個時陣就是上帝叫in一個人忍受孤單的時陣。In知影kiáⁿ兒孫,in逐個人攏leh āiⁿ in家己的十字架,leh拍拼,leh行in家己的路,完成in家己的人生。
老人的人生,及咱的上帝共款,tio̍h行這條寂寞的路程,一生無欲增加別人的負擔。寂寞的人生不但是作上帝的命運,嘛是咱作人的命運;咱tio̍h靜靜仔來,歡歡喜喜用笑面看世間,閣靜靜仔去,用笑面來離開。
祈禱:
主啊,阮佇這世間無真正的平等,嘛無真正的自由。阮的一生就是親像保羅講的,是一聲深深的吐氣。
阮無論老幼、男女、基督徒或m̄是基督徒,人人攏āiⁿ著逐人的人生的十字架,這個十字架真重。請你來幫贊,減輕阮的艱苦,因為你有講:見若勞苦擔重擔的人,tio̍h來你chia,你beh hō͘阮得著安息。
請你赦免阮逐人欠缺你的債,亦hō͘阮會曉時常赦免、減輕別人的債及別人的人生的負擔,hō͘阮會當清清白白來,嘛會tàng清清白白轉去。
靠救主耶穌的聖名懇求。阿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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