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未完成交響樂』

經文：馬可福音16:1-8; 約翰一書5:1-5

陳柏壽 牧師

有一群少年囝仔（gín-á）佇教會ê埕（tiâⁿ），圍佇一隻真súi ê細隻狗仔，大家佇hia大聲細聲。牧師走來問in佇hia teh創甚麼？

In講：『阮teh比賽講白賊話。啥人上gâu講上大ê白賊，啥人tō會tàng得著這隻狗仔！』

牧師講：『烏白來！我像恁chiah-a歲ê時，攏m̄-bat講白賊話！』

這群少年人聽了後，笑笑á講：『牧師先生，你贏–啦！這隻狗仔hō͘你贏–去-啦！』

我嘛有一擺佇台北參加一位真有名ê牧師ê party，kap我仝款姓陳，慶祝in結婚七十週年，叫作『鑽石婚』。伊佇眾人面前講：『我結婚七十年以來，m̄-bat有一擺kap牧師娘冤家–過！』

我心內teh想，彼隻狗仔閣去hō͘伊贏–去-啦！

咱每禮拜來教會ê目的，除了信耶穌以外，就是欲訓練咱作一個khah純正ê人ê功夫，訓練咱m̄通一支嘴胡-lùi-lùi，空嘴哺（pō͘）舌，講無影ê話。

今仔日咱對主耶穌ê教示中，嘛是欲分別甚麼是口號ê信仰，甚麼才是實在ê物件。

人生ê開始，天真瀾漫，非常幸福。我佇東京ê郊外，父母送囝兒（kiáⁿ-jî）去細間ê私人ê託兒所。因為無土地，所以除非是風颱、落雨天、抑是落大雪ê日以外，每一日到差不多十點半左右，老師牽佇索仔頭，2/3歲ê囝仔，一個一個手攏ài牽佇索仔頂，一隊親像鴨母teh chhōa鴨囝，佇街仔路行，真有風頭。

行來到公園，這群鴨仔囝tō放生，尤在in去thit-thô。無仝ê託兒所ê囝仔，頭殼戴無仝款色ê帽仔，一聲tō認會出來這隻是m̄是阮ê。

一直到差不多十一點半，這群鴨仔囝tō閣行街路，oân-nā行oân-nā冤家，chhi-bu-chhi-chhu, ki-ki-ka-ka, 閣轉來託兒所，準備食中晝飯，食了欲睏中晝。

啊！按呢一日tō過去–啦！笑嘻嘻ê人生，無煩無惱ê人生，無風颱，無地動，無大水，無傷悲，無目屎ê人生。啊！作囝仔ê人生，實在真好！

講小兒攏是過黃金年華，無影。這擺去Houston, tòa佇許長老in厝。伊講伊細漢tō父母早死，六歲tō去寄阿叔in兜。有一擺，伊佇公園thit-thô，忽然間發現落（la̍k）袋仔內ê厝ê鎖匙無–去-啦。

伊干單會曉坐佇hia哭，哭驚講轉去會去hō͘阿叔拍。

但是干單哭無路用。伊忽然想著主日學老師kā伊講ê話：『你若艱苦，tio̍h祈禱，求主耶穌。』

伊tō祈禱，懇求主耶穌來幫贊。

真奇怪，伊講：祈禱了後，六歲囝仔ê我ê心規ê安靜–落-來。伊開始會曉想，伊tú-chiah是去叨位phàng見鎖匙。啊！有–啦！tú-仔佇砂仔堆hia teh chhia–pùn-táu。

結果有影，伊去砂仔堆ê頂面，閣去尋(chhōe)著伊ê鎖匙。

向上帝祈禱ê代誌，是一種超理性ê代誌，但是見若是人tio̍h-ài有理性才有法度生活。祈禱ê時，超理性ê上帝，會kā你ê理性開一條路hō͘你，hō͘你行–出-去，hō͘你有路thang行。

林牧師ê查某囝六歲，閣tio̍h去永樂幼稚園讀中班，轉來閣tio̍h練鋼琴。囝仔貧惰(pîn-toaⁿ)，無欲認真學，去hō͘ in媽媽拍一下，伊tō 匿（bi̍h）入去伊ê房間teh哭。門鎖–teh無愛人入–去。

真久攏無出來，漸漸攏無聲音。In媽媽kā叫，伊嘛m̄應，lòng門嘛無欲開。老母心情開始teh煩惱–啦。

後–來，伊家己開門出–來-啦。In老母問伊：『你一個人關佇內底teh 創啥?』

伊講：『因為傷心，所以匿佇棉被內底，向主耶穌祈禱！』

有去主日學ê囝仔，tùi細漢開始tō學習：tú-著艱苦，tio̍h向主耶穌祈禱。伊有學一生最重要ê功課。Che就是基督教宗教教育ê功效。

祈禱hō͘人佇流千滴ê目屎中間，清氣咱ê心肝，看著新ê路。

舊約內面，阿拉伯人以實瑪利ê老母夏甲，去hō͘ in尪亞伯拉罕趕出門。二個母仔囝佇沙漠曠野內面行無路，到尾彼袋水飲了–啦，夏甲kā囝仔khǹg佇樹仔腳，家己一個行幾丈外，二個人面對面，佇hia teh哭，因為無望–啦。聖經雖然無寫夏甲teh祈禱，但是寫上帝有聽著in母仔囝ê哭聲，寫講上帝hō͘夏甲目睭金–起-來，看著目睭前tō是一口井。

世間人流目屎，流千粒ê目屎。上帝親像無看嘛有。二次大戰，有千百位可憐ê女性，去hō͘人送去南洋ê日本軍ê軍中樂園作妓女。

為著厝內父母兄弟ê生活，in無位好去，只好犧牲家己ê青春，去到遙遠ê南洋ê兵營作性奴隸。

In活–teh ê時，時常目睭teh看北方ê故鄉，『望鄉』ê目睭。但是無情ê人生，hō͘ in無位好去。只有繼續流千粒ê目屎。

Chím-má佇波羅洲山打根八幡所ê山頂，有三百個妓女ê墓仔埔。每一個墓牌，攏向南，攏無向北。In死了後，無欲閣『望鄉』–啦，in死後，欲kā世間人講，彼ê無情無義ê故鄉無值得in閣懷念，in ê祈禱無人聽著，上帝嘛無欲聽，所以in ê面，永遠『背鄉』–啦！Chiah-ê妓女ê墓牌，『背鄉碑』m̄是 『望鄉碑』，是teh kā世間人講，in ê祈禱，上帝無聽見。

上帝啊！你佇叨位？是按怎世間有chiah-nih chē不平kap悲慘？

雖然是按呢講，咱日日teh chhōe彼位真神祕、看bōe著、摸bōe著ê上帝。咱ê上帝佇叨位？

寫『沈默』ê遠藤周作(Endo Shiusaku)去到幕府時代釘死十二位基督徒ê長崎(Nakasaki)海邊。伊講：『世間彼呢悲慘，上帝啊！是按怎海水猶久彼呢藍？海風彼呢清？海面彼呢平？』

最近風雨真大，一暝過了，葉仔落(la̍k)歸土腳。我去後壁埕看著樹頂舊年我khiú無著ê彼欉青藤，竟然佇樹仔頂結一phāiⁿ一phāiⁿ真súi ê紅籽(chí)，金-siak-siak，佇溫和ê日頭內，發出美麗ê光輝。

上帝啊！世間彼呢chē悽慘、不平、怨嘆、吐氣，是按怎你按呢hō͘青藤葉仔彼呢青，hō͘青藤籽仔彼呢紅，烏土頂面吸垃圾水ê花草，花開到彼呢súi呢？

咱ê人生會使講是一個目屎kap笑面ê輪迴。目屎流了有笑面；笑面了，閣流目屎。是按怎會流目屎，是按怎有笑面，有時咱嘛m̄知。但是che才是真正ê人。

我真愛馬可福音，因為這本福音書真簡單。閣khah hō͘我得著–ê，是馬可真少講大聲話。

不但按呢，馬可先生寫這本福音冊ê時，時常出現ê字眼，tō是講：主耶穌講ê話學生聽無，抑無就是講學生心內有僥疑，抑無就是講耶穌ê學生驚到強beh死–去，phi-phi-chhoah。親像咱今仔日讀著ê聖經。

今仔日咱讀ê聖經節講著馬可teh記載耶穌死了後ê最後ê結束ê情形。

若是馬太是寫講：耶穌kā學生講：『天頂地下所有權柄攏交佇我，所以恁tio̍h去招萬百姓來作我ê學生。』這句一般人攏叫伊作耶穌交待ê『大使命』- The Great Commissioning｡

若是路加是寫講：有二個學生，佇以馬忤（Í-má-nge̍k）ê路中去pōng著主耶穌，歡喜到bōe顧–得，非常興奮，緊走轉來耶路撒冷。

若是約翰是寫講：耶穌來到海邊，看著學生佇hia teh掠魚，伊叫學生提歸尾來，耶穌佇hia teh hang魚仔，kap學生作伙teh食飯。

干單馬可寫伊最後ê結束講：有幾位查某人去墓仔chhōe耶穌，干單看著一個少年人，穿白衫，坐佇墓內。Hiah-ê 婦仁人大驚，tùi墓仔hia走–出-來，心肝phut-phut-chhoah，話講bōe出來，心內閣有懷疑，豈有影有這款代誌！？嘛m̄敢kā人講…。

馬可福音會使講是有頭無尾。開頭寫到真好、真有力：『上帝ê囝、耶穌基督ê福音…』一直寫，寫到上尾，寫到大家攏佇hia phi-phi-chhoah…。會使講是一本『未完成ê福音書』。

Frank Schubert在生ê時真可憐，in老父是國民小學ê老師，生十四個囝，因為無夠飯好飼囝，有幾位營養不足soah過身。

Schubert十七歲tio̍h-ài去國民小學學校教音樂，趁錢（thàn-chîⁿ），tàu飼hiah-ê小弟小妹。我去Nussdorferstrasse 54號，看伊古早tòa ê厝，厝內桌頂khǹg伊彼個中央裂一sûn ê目鏡，因為無錢好買目鏡，伊tō是掛彼個中央裂一sûn ê目鏡，teh寫伊真súi ê歌。伊雖然真散赤，但是伊ê家庭生活，非常快樂。伊ê生命，雖然親像伊ê窗仔門外彼欉老樹，瘦到剩幾支骨頭，佇Vienna ê寒風內面，孤單teh生存，但是佇伊ê厝內，非常溫暖。

Schubert死了後，人佇伊ê冊廚仔內發現伊寫ê最後ê交響曲，因為干單有二個樂章，所以人攏叫這個真súi、真hō͘人感動ê交響樂作『未完成交響曲』。

雖然真súi，但是『未完成』。頭前二個樂章hō͘咱聽，後壁二個樂章，咱家己去想。親像馬可福音按呢，有頭無尾ê音樂，是有頭無尾ê交響樂。

有時á，我teh想，咱ê人生嘛是一種『未完成ê交響樂』。人生tap-tap-tih-tih ê代誌真濟，是是非非ê代誌真濟，a-li-put-tak ê理論真濟，親像交響樂團，逐款ê樂器tō有，有人kòng鼓、有人彈琴、閣有真大聲ê喇叭聲…。

Schubert ê音樂到尾仔若準無一個有力ê結束，若準m̄是甚麼好消息，若準猶繼續佇hia teh流目屎，teh流一千粒ê目屎，上帝若準攏無teh聽咱ê祈禱。

人活來到尾–a，soah親像馬可teh寫伊ê福音書ê最後：干單剩一個空空墓。

馬可留這個空空ê墓。空空的墓m̄是耶穌ê結束
m̄是人生ê結束

我想空空ê墓是主耶穌ê故事ê開始
空空ê墓真正是咱ê人生ê開始

人，tō是佇空空ê中間，來teh進步
空空表示咱ê內面、咱ê靈魂，猶有真濟空位
hō͘咱家己去chhōe、家己去添、家己去充實。你若腹肚飽-tù-tù，山珍海味對你tō無效–啦。

我這次去Houston,見著二種教會ê長老。一種長老hō͘我感覺講：我信主已經五十冬–啦，
你欲講啥，我攏知–啦，
你呣免教我甚麼才是上帝，
你m̄免挑戰我ê信仰–啦。基督教我已經畢業–啦！
Hō͘我感覺著伊ê滿足kap自信ê驕傲。

另外我嘛有tú-著一個長老。伊kā我講，我今仔日駛車三點鐘來作禮拜，
轉去tio̍h閣駛三點鐘，
但是我真愛認真來聽道理，
我真愛來教會kap人交陪，分享我ê歡喜，分擔我ê艱苦。
我佇hia teh講道彼日，
我認真teh看伊ê目睭仁，
伊ê目睭真光，
伊ê心肝真清，
伊ê心頭真hò͘ⁿ-hiân，
真愛聽、真愛想新ê代誌。若準伊ê基督教信仰猶未完成、猶未畢業。

我雖然半路出家來作基督教ê和尚，到今仔日講道嘛有十五年–啦。雖然按呢，每拜六我攏睏bōe好勢，緊張明á再講道ê代誌，khiā起來這個臺仔頂，猶會phi-phi-chun｡

咱ê主耶穌留互咱ê生命真chē謎題，真chē空間，
欲hō͘咱家己去探險，
家己去chhōe。

有時我teh想，馬太福音teh講ê耶穌交待ê『大使命』making more troubles to us than help，伊比bōe過另外彼個主耶穌交待ê『大誡命』。

是按怎講呢？

我看真濟信徒真gâu講話，真gâu講大聲話，但是無真正疼人。

中世紀十字軍就是用這句話去拍中東ê回教徒，用主耶穌ê名去拍人。這種災難一直延續到今仔日。今仔日有一寡宣教師猶無覺醒，繼續用這種心態teh傳教。

古早來台灣kap中國傳道理ê傳教師，攏想講in來唯一ê目的tō是欲『教』人耶穌ê代誌，tō是干單欲『招萬百姓來洗禮、來作耶穌ê學生』。所以in踏入門，看著人ê祖先牌仔，tō講chiah-ê攏是偶像，攏tio̍h提去燒燒掉！莫怪咱台灣人keng-thé講『基督教，死了無人哭！』

佇chiah-ê傳教師kap牧師ê心目中，根本m̄知影，佇咱人ê神主牌仔、祖先牌仔ê內面，有外濟千滴ê目屎、有外濟主耶穌ê愛
尊敬，
懷念，
kap作人ê尊嚴。
上帝嘛真正活佇咱ê阿公阿媽ê神主牌仔ê內面。

所以欲講『大使命』以前，人tio̍h先想著主耶穌所交待ê『大誡命』 – 基督教內面最大–ê、最高ê誡命 – 就是講咱tio̍h 盡心、盡性、盡意、盡力疼上帝，閣疼厝邊親像家己。

『疼』才是一切ê中心。基督教ê傳教歷史中，唯一hō͘人接受kap同情ê力量就是『疼』，m̄是強勢ê十字軍ê口號。

這禮拜三我對教會欲轉來厝，來到阮頭前ê 24街，看所有ê車攏塞（that）佇hia，彼旁差不多50隻，我ê後面嘛擋2/30隻。到位原來才知影，佇十二點ê日頭腳，一隻烏貓佇街仔路中央teh睏中晝，大家攏駛真慢、真慢，驚去吵著伊ê好眠。

Amnesty International不但teh保護受苦ê人ê人權，chím-má對動物嘛有Amnesty，che叫做基督教文明ê精神，尊重生命ê精神，尊重弱小生命ê精神。

對tú-á所講著，對脆弱生命ê尊重，看身體無自由ê人設停車位，
設輪椅會tàng行ê街路，
Hō͘無自由ê人特別俗ê機票。
我有一位tòa佇Vancouver ê朋友，生一個生來就phòa-siù ê囝，逐個月Canada政府攏有補助，閣hō͘伊佇學校有老師同學ê疼，來上課。
對愈脆弱、身體愈lám 、愈phòa-siù無自由ê生命，愈疼伊、愈保護伊。

佇咱teh講忠、孝、仁、愛ê故鄉有進步到這個程度無？無。

咱大家攏知影主耶穌有交待『大使命』，tio̍h去天下傳福音。但是咱知影佇心內就好，m̄免講出嘴。Kā伊吞落去腹肚內，產生ê力量會閣khah大。

主耶穌死以後，學生開始行路，去Galilee，四散去逐所在。咱嘛開始行路，行來到美國、日本、南美、歐洲、Seattle。

Galilee kap Seattle仝款，是一種應允，空空ê應允，面對無知ê將來。馬可先生ê深度就是佇chia。伊teh講ê主耶穌ê一生，kap咱ê一生，攏是teh講一棚無結束ê戲：
日頭落山m̄是結束，
十字架m̄是結束，
墓仔kap空ê墓仔m̄是結束。

日頭落山是無知ê明á 再ê開始，
M̄知影甚麼代誌會發生ê明á再，
甚麼代誌攏可能發生ê明á再。

咱ê人生『未完成』，是永遠無完成ê交響樂。只有向前行，直直去，無停止。
咱ê人生無甚麼目的，今仔日就是咱ê目的，向著無知ê明á再前進。
咱tio̍h佇真謙卑ê中間，來遵守主耶穌hō͘咱第一大ê誡命，
真安靜，
真無橫霸、真溫柔、真和平ê主耶穌，
親像託兒所ê囝仔，佇街仔路teh散步ê心情，來認識主耶穌hō͘咱ê生命。
馬可先生kā咱講，che叫做基督教。

祈禱：
主啊，
你甘願降生作人，
作世間人ê奴隸，
來對抗世間人ê橫霸，
政治ê橫霸，
社會ê橫霸，
宗教ê橫霸。
上帝來世間，作一位會死ê人，行佇茫茫眇眇、莿菠（chhì-pho）滿埔ê十字架ê路。
為著是欲hō͘阮知 – 只有愛kap死是上帝救人ê一條路。
幫贊阮，hō͘阮m̄是倚靠家己ê才情、地位、金錢、名聲來作人。
Hō͘阮會tàng愈疼上帝、愈疼世間人來作人，來疼阮ê厝邊、親人、朋友。
靠主耶穌ê聖名祈禱。A-men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