健保鬧劇和公投

有勝溪

4/15/2010

衛生署長楊志良的健保漲費鬧劇，是台灣三月最激情的新聞。相信大部份讀者都很熟悉。但為部份國外讀者，謹綜合其過程如下：三月上旬，楊無預警地提案，調漲月薪二萬四千元以上民眾及其家屬的健保費。因顧慮年底五都選票，行政院長吳敦義要極力壓低調漲人數。楊憤而辭職。因他是高民調閣員，馬英九為救自己的民調，不得不打壓“卡卡院長”，全力挽留。經過媒體七天的激情報導，政府宣佈：府院認同楊志良的“改革理念”，拍定楊、吳折衷方案如下：

• 月薪六萬七千以上：全家每人每月調漲99元 –1,025元。影響288萬人。
• 月薪五萬一千四百至六萬七千：(在政府補助20%後) 調漲62元 – 75元。影響199萬人。(若全家4口只有一人工作，總共增加每月248–300元)
• 月薪五萬一千四百以下：政府全額補助。共有1,794萬人。

從另一個角度分析：

• 487萬人每年增加支付81億元。
• 大中小企業增加193億元。
• 政府增加付出126億元，又因低薪補助再增付121億元 (最後還是全民買單，包括低薪付稅民衆) 。

另外，要提醒讀者特別注意的是：楊志良8月前任職時，承諾要追討的北市府欠繳保費，已累積十年，超過400億元，大於上述任何數字的兩倍以上。09年底，KMT的行政院決定代繳這筆爛帳的半數(對已全繳的縣很不公平)， KMT的北市府才提出還款計劃，願意在立法院修法通過所謂的 “北市條款”(即健保法第27條修正案)後，五年分期償還另一半。但是KMT的國會沒把這修正案列為本會期優先法案，追討遙遙無期。現在“庶民”和中小企業已於4月初開始增繳保費了，行政院馬上將該案自立法院抽回，併入所謂的“二代健保草案”(還在行政院)，馬、郝又鬆了一口氣。將來可能還有變數。

本文的主要目的，在經由本案細節，檢視馬政府高層及今日台灣官僚體系的政策思維及施政運作模式。每遇經濟困難，馬政府就拿“大環境”作擋箭牌。但是除了抽屜裏的台灣過去資料 (已經變成過時的樂觀) 以及腦海裏的親中榮景假設，他們可曾用心探視辦公室窗外的世界真象？他們對台灣的未來又考慮多遠?

今年四月調漲健保費的急迫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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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去年第四季經濟數據已經改善，今年第一季(鬧劇前後)卻正值台灣民生空前凋敝的時期：

• 二月廿一日，內政部公佈貧窮線下的家庭，超過十萬戶，再創“歷史新高”。
• 打擊中小企業：政府宣佈失業率已有改善，為何貧窮反惡化？依內政部解釋，新增就業多屬臨時工，待遇不佳。這就顯示出隱藏在經濟數據背後的苦難現實。尤其這次經濟危機，金融業首當其充，授信政策比別次經濟不景氣更保守，中小企業融資更難。跟美國相似，中小企業雖然已成國內就業最大的原動力，卻仍無能為力。政府並未補助企業的增保費，為逃避新增成本壓力，只有拖延僱用新員工或更壓低臨時工資。總結漲費的衝擊就是：中小企業受打擊，中下階層更難就業，或是屈就更低工資的臨時工。
• 上述調漲费額是根據健保局資料，與媒體報導3月17日記者會稍有差異：楊志良說月薪六萬七以上的，每月(每人)平均增加115元至194元不等，大約是 “一個便當”或套餐的錢。剛好兩天前，兒福聯盟發表：弱勢兒童早餐錢平均低於30元；兩成四晚餐錢不到20元。華視在去年9月8日的報導：「台  北有35元午餐。到了南部更便宜，只有30元…這裏人潮洶湧，一天賣出一 千個都不成問題。」

連吳敦義都對媒體承認：「如果一家四囗只靠這一份薪水，5萬元也在貧窮線邊緣。」經濟民生既然如此艱難，是否不馬上漲費，健保就有倒閉的急迫危機？我們就聽聽定案後衛署官員自己的看法。楊志良：「…兩年內不會增加新的虧空」健保局長鄭守夏：「至少兩年內不用担心(健保)財務缺口擴大」好平衡的急迫性！又提不出任何數據，客觀說明再虧空多少就難經營。筆者最後發現在去年11月24日中央社的“ 談健保改革挑戰”，楊說：「不勇敢調保費，健保“10年” 內完蛋」。經濟急劇衰退而又民生空前凋敝的當前，智仁勇三德的輕重先後，可否讓納稅、納費的庶民和中小企業慎重考量兩年？

嚴重違反公平正義原則的解決方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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北市積欠額，遠超過中小企業及月薪六萬七以下民眾未來兩年調漲的總額。北市府積欠保費十年在先，經由黨政利益輸送，中央補助半數，又讓一再拖延償還期。為預防十年內的健保可能倒閉，現在卻先增加中下薪民眾及中小企業的負担，這種解決方法，還有什麼公平正義？

媒體看得很清楚，重民調的馬總統讓楊署長嬴了吳院長。在記者會中，楊感動得哭了，竟開始為北市府欠費喊寃，完全忘掉任職時的追討承諾以及屬下健保局在行政訴訟的苦戰。不知道有沒有人聯想到出師表的結語：臨表涕泣，不知所云！

七歲智商的双首長改革理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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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、七歲的小孩，沒什麼開源、節流、創新的觀念。零用錢不夠用，就伸手向母親要；要不到或再不夠，就伸另隻手向父親要。我們的双首長亦若是。從解決方案中看不出認同的是什麼改革理念。其實整個“改革”也不用麻煩楊署長的公共衛生專業。只要健保局的幾張精算表、財政部的幾張稅收統計表、加上吳選票算盤和馬民調算盤就夠用了。為什麼要七天？大概在等待“民意可用”的訊號。

上週行政院宣佈將送二代健保法去立法院。若在本會期通過，可於2012年初施行。“二代”本是民進黨草案，2007年被國民黨國會封殺，現在國民黨全面執政，應沒問題。既然是二代改革，自然包括財務解救，而且2012的經濟復甦也較樂觀。這就再度否定了馬上漲費的急迫性。同時也顯示出這個政府對相關的政策、法案，受不了民意或人事的壓力，無法作通盤的籌策、考量。

回顧整個過程，人民聼不到政府絲毫理性解釋。持續激情報導，終於抄作成“非立漲不可”的濫情盲理的局勢。大企業時時處處可迫政府就範 (兩岸經貿、財税優惠等)，官僚體系又得顧慮黨政選舉算計，誰有心力替中小傳統企業或庶民著想？！

錯誤的財稅政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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吳、楊之爭，根本無關任何改革政茦，只是“政府補助”多少的問題。補助額提高定案後，儘管一如以往有全民買單、債留子孫之類的批評，人民還是默默的接受。這是台灣近來很可怕的現象，終使政府帳面及隱藏性負債總額超越全年GDP。被寵壞的選民不嗆聲，官僚和政客就重覆短期易行的“解決”方法，各種財稅優惠及政府補助的揮霍，有如天女散花。去年初857億元的消費券被華爾街日報批評為財政上錯誤的政策；9月惠譽信評把台灣主權評等下降為A (星加坡為AAA，香港AA，南韓A+，都比台灣高)；目前在立法院的“產業創新條例”草案，優惠項目超多，稅率一再降低，而且把搶救經濟衰退用的就業補助暫時措施，公然搬入產創條例而變成正常政策，這些官僚真是“頭殼歹去”了。難怪遠見雜誌調查企業CEO對內閣官員的評價，財政部長李述德和馬英九敬陪末座。

公投漸植人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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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政壇鬧劇何其多，為何獨鍾健保費案？如前所述，本案牽連細節，可供檢視馬內閣及官僚體系多方面政策的思維及施政運作；並進而作為另文探討馬英九2012可能施政成敗及連任機率的資料。另外一個原因是，楊志良辭職後，宣佈願出資百萬，推動減少選舉頻率的“公投”！(以免連年選舉，影響政策推動)。讀者可能記得，03年立公投法時，國民黨視之如洪水猛獸，堆砌世界最高的門檻阻擋公投的實行。因為立法院已成國民黨霸權遺產的最後一道柏林圍墻，他們最怕的就是全民直接掌握立法複決權。

但是七年來，民權觀念和實務繼續推進，澎湖博弈公投和反美牛公投是兩大民權里程碑。不再有人提“公投綁選舉”之類的口號，而公投也進入綠營以外的政治評論中。最近任雪麗(Shelley Rigger) 及里昻證券的評論，都把“反對ECFA公投”列為馬英九的負面因素。而馬也不敢污名化ECFA公投，只能反對其必要性。如今公投竟成為國民黨內閣官員推動政策的利器，必定也漸漸深植民眾的心中。這是整個鬧劇中唯一可喜的挿曲。祈望天佑台灣，在不久的將來，人民能夠理性、有効率地運用公投，台灣真正全面的民主，也就開始實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