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間ê英雄

＜紀念Hawaii Molokai島ê Damien神父＞

-陳柏壽 牧師-

1997年7月初7羅馬教會封立Damien神父作「英雄」。「英雄」是進入「聖人」ê最後ê一階。相信伊koh無外久就會變作人間ê聖人。

Damien神父受人尊敬作「英雄」，m̄是因為伊是tī流血ê戰場殺人無數建立戰功ê英雄。是因為伊tī這世間為人受苦，為艱苦無依無倚ê人，做最大ê犧牲，最後連伊ê生命亦奉獻出來ê英雄。真正ê人間英雄。

Damien神父1840年出生tī Belgium(比利時)。細漢ê時，受父母真好ê宗教教育，培養出一個真敬虔、祈禱ê心。伊講伊一世人tī人生第一孤單無助ê時刻，攏會用這段人生第一幸福ê少年時刻ê懷念，來渡過一切精神ê難關。

十七歲ê時伊就kā家己講保羅先生ê教訓：我taⁿ已經成人，tio̍h將gín-á ê代誌khǹg一邊。作人做事tio̍h親像大人。Tio̍h食硬飯，m̄-thang kan-na lim牛乳。

後來伊加入天主教聖心會。聖心會是耶穌會ê前身。Damien神父時常講伊心目中ê英雄是Francisco Xavier神父。

Xavier神父出生tī西班牙kap法國交界ê山岳地區，差不多是咱台北縣hiah大，叫作Basque ê所在。Basque有家己ê文化、語言、意識，無愛hō͘西班牙管，mā無愛hō͘法國管，所以四百年來，獨立運動繼續不斷。為著國家獨立來死ê志士，會tàng寫出一本血kap目屎ê天書。可能就是因為按呢，Basque出真chē冒險成功ê偉大人物，親像第一位se̍h地球一周ê Meselan，第一位去「新」大陸ê Columbus等，攏是Basque ê人。羅馬傳教史ê內面聽講無人性地像Xavier hiah-nih歹（pháiⁿ），hiah-nih頑固ê人。Che可能就是Basque獨立運動訓練出來ê血統。

Xavier神父創始耶穌會，亦是第一位踏入印度、中國、日本土地ê西洋傳教師。1549年8月15日伊坐帆船來到九州南部鹿兒島（Kagoshima），學日本話、學習和尚ê生活方式、食齋、翻譯聖經作日文。伊將基督教ê神kap台灣人仝款，用佛教語詞「上帝」；伊叫作「大日」，就是佛經中ê「大日如來」。Hit時ê日本幕府、將軍、大名，無論是啥物有錢有勢ê人，攏只有娶一個某nā-tiāⁿŽ，伊感覺真奇怪。Che kap南洋、中國ê風俗有絕對無仝ê所在。所以伊寄批轉去hō͘ Basque教會ê報告內，講日本這個所在，基督教ê福音一定會真緊生根。

真正有影，伊二年半ê傳道生涯對鹿兒島、山口到京都，kā七百人行洗禮。當時日本開放，無實施鎖國。Xavier傳道十五年以後，日本ê基督徒有三十萬人。1592年將軍豐臣秀吉（Toyotomi Hideyoshi）發兵攻朝鮮ê日本軍中ê第一軍kap第三軍，包括軍長共三萬人，差不多攏是基督徒。

就按呢，Xavier神父ê一生涯變作Damien神父心中最高ê模範kap典型。伊決心beh tòe伊ê老師ê腳步，到世間上無人去傳福音ê所在，傳上帝疼人ê道理。

約一百五十年前Damien神父，一位24歲ê青年，坐五個月ê船，經過南非洲ê Cape Hope八千海浬ê航程，來到「大島」（Hawaii Island），先tī Puna、Kohala、Hamakua各地傳道七年。

Damien神父kap伊ê老師仝款，m̄是kan-na會曉讀聖經、講道理。伊kap當地ê人作伙起厝、掠魚、作田。Kap台灣西部台西各地仝款，伊種真chē木麻黃。木麻黃ê葉á親像頭毛，風透bē過，是真好ê防風林。

有一日伊去大島ê深山林內訪問一間孤單ê人家，到位才知影原來一家五口攏患著痲瘋病（thái-ko病）。莫怪in無親無戚、無朋無友。一家雖然真熱心歡迎Damien神父，這家ê老父特別煩惱，m̄知按怎款待這位少年ê神父，因為到taⁿ無人敢kap in作伙食飯。痲瘋病當時是無醫ê病。

食飯ê時間到啦，無想到Damien神父坐作伙、祝禱、the̍h餅就食，盤á內ê湯mā kap in全家作伙lim。心內完全無掛意。伊kap in作完全仝款ê兄弟。就是伊這種完全ê獻身，福音ê種子才tī這個已經hō͘世間人放棄ê家庭復活起來。

外口人移民入Hawaii以後，亦將外地ê種種怪病，親像痲瘋病、性病、肺癆等等帶入本島。其中痲瘋病聽講是中國水手傳入ê。原住民因為過去m̄-bat kap外人接觸，所以免疫力kap抵抗力真弱。二百年ê移民史致使原住民人口tùi 154萬降到chhun 42萬人左右。

Tī這個時陣，Hawaii政府將所有痲瘋病患者攏集中送去Molokai島ê一個三角形ê半島，叫作Kalaupapa ê所在。這個半島南旁是尖山絕壁，完全是無路封鎖ê山崁，東、北、西三面是深ê太平洋，會使講是天然ê監獄地形。山頂有兵gia̍h槍巡邏，若有人beh peh山偷走，就射死。

後來甚至美國本土各州ê痲瘋病人mā攏用船運來，落船tī這所在。船到Kalaupapa岸邊，無人敢摸患人ê身軀，就叫患者家己跳海siû過，有ê就淹死。有ê患者是用船吊貨ê吊竿，親像吊死豬按呢，吊落淺海。人人到Kalaupapa就是注定著死tī這所在。有入去，無出來，是生命ê絕境，是人生ê絕路。

有一日，Damien牧師發現伊家己大島ê會友一家患者ê家庭，hō͘人強迫送去Molokai島，伊才知影代誌ê嚴重。Hit時伊就決心beh去hit個無人敢去ê人間地獄作牧師。1873年5月10日，壯年33歲ê Damien神父，踏入Kalaupapa半島。伊tī日記中寫：「主啊！我beh tī chia kap in作伙生活，一直到我人生ê路尾……。」

伊初到ê痲瘋病營是犯罪、污穢、淫亂、絕望ê世界，會使講是人食人、無天無地，人間想像bē到ê地獄。伊到位ê第一日，就開始為病人包傷、洗身軀、飼病人食飯，為死去ê病人埋葬。Damien牧師16年tī Kalaupapa攏總tâi 1,600個死人；親手為100個ê病人刻墓碑。伊家己tùi後山用水管牽水入來，hō͘患者有清水煮飯。伊組病人ê聖歌隊kap樂團，hō͘真chē患者恢復in對人生ê信心kap熱情。伊寫批hō͘世界各地ê信徒，要求經濟支援。Damien神父是全島病人ê老父、醫生、家長、法官、護士、安慰者、牧師。每一個病人臨終斷氣ê時，伊攏親自牽in ê手，hō͘ in安心轉去天家。

Damien神父tī Molokai，看著ê是世間第一歹Ž看ê人間，鼻著ê是世間第一歹味ê空氣，聽著ê是世間第一悽慘ê哀叫。但是十六年ê中間，伊呼吸痲瘋病人ê空氣，包痲瘋病人ê傷口，聽痲瘋病人ê哭聲，食痲瘋病人ê食物。伊kap咱仝款是一個人，是按怎伊tio̍h按呢受苦呢？主要ê原因就是伊認定痲瘋病人mā是人，雖然去hō͘伊ê父母、親人、朋友放sak，hō͘伊ê社會同胞放sak，hō͘全世界ê人放sak，但是伊mā是一個會哭、會流目屎、需要友情安慰kap疼痛ê人。世間chhōe無這種人去安慰疼痛in，所以Damien神父代替咱去，代替上帝去hia。伊心內家己知影：「我早慢一定會tio̍h痲瘋病！」

真正有影：1884年12月，亦就是Damien神父進入Molokai ê 11年後，伊患著hit時完全無醫ê病。因為伊每日急beh煮飯hō͘病人食，水koh不足，m̄甘用來洗伊ê手，伊才容易染著這病。Tùi hit日開始到伊死ê五年間，伊將人生最後所chhun ê身體、精神、時間、愛心攏完全獻hō͘痲瘋病人。

1889年3月，伊ê床邊圍滿著痲瘋病人，伊kap in作最後 ê mass (彌撒)，伊按呢祈禱講：「天父上帝啊！我taⁿ一步一步行入你為我安排最後安息ê所在，che是你美好ê旨意，我beh用感謝來接受，因為你hō͘我thang kap我所疼ê羊群得著仝款ê病，我ê心有滿足……。

1889年4月15日，伊tī 49歲離開世間，tâi tī伊每日經過教堂頭前ê hit叢大樹腳。Damien牧師tī Molokai服務16冬 ê時間，受著天主教教會、信徒、朋友ê督促呼叫，叫伊「緊轉來，m̄-thang留tī hia！」但是伊是一個心志真頑固ê人，親像伊ê老師Francisco Xavier仝款無變心。有出門tō無beh koh轉來。教會ê領導階層攏指責伊ê神學m̄-tio̍h、信仰m̄-tio̍h、性格m̄-tio̍h、智慧無夠、傳道方針錯誤。但是伊親像一位主宰家己航路ê舵手，m̄管風是吹向tóž一旁，伊絕對bē改變伊ê航路。

Hawaii二百外冬來受白人殖民主義者kap帝國主義者統治，歷史以來統治權力kap宗教權勢集中tī白人手內，尤其是kap地方王朝政治勢力結合ê宣教師，所得著ê財產kap地位，一直到今á日猶算bē了，叫作「Bishop Estates」，約佔住宅區ê 20%。Hawaii kap南美洲以及chē chē 第三世界仝款，有久長ê傳道傳道師統治人民、剝削人民財產ê紀錄，同時in亦是造成破壞、絕根當地ê文化語言ê不幸ê歷史ê元凶。

Tī lò-lò長ê腐敗ê傳道歷史中間，天父上帝留一位意志真強、性格真頑固、信仰真純真ê人間「英雄」，留hō͘ Hawaii kap全世界每一個人一個永恒ê懷念。

（本文刊載tī「台文通訊」第82期，Dec., 2000）